今天要來聊聊一個有點年代感，但我覺得超值得一再提起的「末日危機」—— Y2K，也就是千禧蟲危機。現在講這個，可能很多 00 後的朋友會覺得「蛤？那是什麼？」，但對我們這種經歷過 90 年代的人來說，那可是個跟世界末日差不多的存在。
當時各種預言滿天飛，說什麼 2000 年 1 月 1 日午夜一到，全球電腦會大當機，銀行系統癱瘓、電力中斷、飛機還會從天上掉下來... 聽起來很像災難片對吧？但那時候大家是真心相信，而且超級焦慮。我自己... 呃，應該說我認識的一個朋友，他當時就在科技業的核心，整個被捲進這場風暴裡。
先說結論
結果呢？2000 年的太陽照常升起，飛機沒掉、ATM 也能領錢，世界一片祥和。所以千禧蟲是個騙局嗎？是大家窮緊張嗎？老實說，這是我聽過最大的誤解。真相是：危機沒有發生，不是因為它不存在，而是因為有超級多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，燃燒生命幫你擋下來了。 這根本是一場人類史上少見的、超大規模的全球合作勝利典範。
等等，所以「蟲」到底在哪？
這個問題現在聽起來可能有點蠢，但在當時可是個大哉問。這「蟲」不是真的蟲，它是一個...呃，歷史共業，一個當年工程師為了省錢省出來的麻煩。
很簡單的道理。在電腦剛發展的早期，記憶體跟儲存空間超級無敵貴，比黃金還貴吧我想。當時的工程師真的是一個 byte、一個 byte 在省。所以他們在設計日期欄位的時候，就想說「年份嘛，記後面兩位數就好啦，1985 就記 85，1999 就記 99，誰會想到用超過 2000 年啊？」
這個決定在當時很合理，省了兩個字元，就省了一點點儲存空間，幾百萬筆資料累積下來就很可觀。像以前那種 IBM 大型主機，整個系統的儲存空間可能就幾 MB，對，你沒看錯，是 Mega-Byte，不是你手機動不動就幾百 GB 的 G。每分空間都要計較。
結果問題來了。當時間走到 1999 年要跨到 2000 年時，電腦裡的年份會從 `99` 變成 `00`。對電腦來說，`00` 代表的到底是 2000 年？還是 1900 年？天曉得。如果一台計算利息的銀行主機把 2000 年當成 1900 年，那你的存款利息可能會瞬間變成負一百年份... 事情就大條了。
更麻煩的是，這些程式碼很多都是用一種叫 [COBOL (Common Business-Oriented Language)] 的古老語言寫的。那都是 1950、60 年代大型主機的程式碼，當初寫這些 code 的阿公級工程師，搞不好都已經退休去環遊世界了，誰還找得到人來改啊！這簡直是科技業的考古學。
那全世界是怎麼拆炸彈的？
既然知道問題了，總得解決。大概從 1998 年開始，全世界的企業和政府就動起來了。這不是單一公司或單一國家的事，因為大家的系統都是串在一起的。你家的銀行系統修好了，但跟你連線的另一家沒修，錢轉過去，資料一樣會亂掉。
所以那兩年，全球上演了一場「史上最大規模程式碼除錯運動」。我那個朋友的公司也是，成立了各種 Y2K 專案小組，把一堆人，甚至外面找來的約聘人員，全部丟進去「抓蟲」。
那個過程真的很枯燥。就是一行一行地去檢查幾十年前的程式碼，找到那個兩位數的年份欄位，然後把它改成四位數。聽起來簡單？不，超痛苦。有些程式一環扣一環，你改了 A，結果 B 就爆了，然後 C 也跟著出問題。簡直是惡夢。
當時的專案管理大概是這樣運作的：
- 全面盤點： 把公司所有系統、所有程式全部列出來，一個都不能少。
- 分工合作： 每個業務單位指派一個負責人，每天回報進度。對，每天。
- 燈號系統： 沒錯，就是紅綠燈。我們用綠、黃、紅燈來標示進度。綠燈代表安全，進度順利；黃燈是警告，有點落後；紅燈就完了，表示這個系統極有可能在 Y2K 當天出包。大家每個禮拜看著那個狀態報告，心情跟著上上下下。
- 向上匯報： 從基層的開發者，回報給部門主管，主管再回報給事業部總監，總監再往上... 一路報到最高層，甚至還要跟政府的主管機關匯報。整個國家，不，是整個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專案團隊。
說到這個，就不能不提一下各國的應對。大家最常聽到的是美國的例子，像是 [US Senate committee dedicated to the Y2K problem] 這種參議院等級的委員會都成立了。他們發表的報告裡就說，資訊共享、供應商關係的關注、還有緊急應變計畫，是那次能安然度過的關鍵。
但這真的不是只有美國在緊張。我記得當時在台灣，政府也成立了「千禧年資訊年序問題服務團」之類的單位，到處去輔導企業，特別是中小企業，確保大家的系統都準備好了。那種全民總動員的感覺，真的很特別。不像現在，好像什麼事都能吵成一團... 唉，題外話了。
當年說的跟後來發生的，差多少？
我自己是覺得，Y2K 最有趣的地方，就是這種「預言 vs 現實」的巨大反差。我整理了一下，當年大家最怕的幾件事，跟最後的結果：
| 末日預言 😱 | 實際情況 😎 |
|---|---|
| 全球銀行系統崩潰，大家領不到錢，金融海嘯plus版。 | 嗯...1月1號銀行放假，反正也領不到。1月2號開門，一切正常。 |
| 飛機因為導航系統失靈，會從天上掉下來。 | 沒有，一架都沒掉。機長們應該覺得蠻無聊的。 |
| 核電廠、發電廠大爆炸或停擺，全球陷入黑暗。 | 大家家裡的電燈都還亮著，還能看電視跨年特別節目。 |
| 醫院維生系統失效，病患陷入危險... | 完全沒聽說。醫療設備商在那之前早就把東西都搞定了。 |
| 你家的微波爐、錄影機可能會因為日期錯亂而爆炸！（對，真的有人這樣說） | 我的天，這是最扯的。當然沒爆，頂多就是時間閃爍而已吧。 |
決戰之夜：1999 年的最後一天
所以，1999 年 12 月 31 號那天，全世界的 IT 人員大概都沒辦法在家裡跟家人吃團圓飯。我朋友也是，他被叫去公司的「戰情室」（Command Center）待命。
那畫面蠻酷的。整個辦公室擺滿了螢幕，有的在轉播各國的跨年煙火，從澳洲、日本、一路看著時區前進；另外更多的螢幕，則是顯示著公司內部所有系統的狀態燈號。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既緊張又興奮的氣氛。
大家就這樣，眼睛死盯著螢幕。當雪梨的午夜鐘聲響起，沒事。東京，沒事。北京、香港... 都沒事。輪到台灣的時區了，心跳開始加速...然後，午夜一過，所有系統燈號，一片綠！
那一瞬間，整個戰情室從鴉雀無聲變成一片歡呼。大家開始擁抱、握手，原本準備拿來敲鍵盤的手，全都伸向了桌上的洋芋片。公司準備的無酒精香檳「啵」一聲打開，那可能是我朋友喝過最甜美的一杯「香檳」。
那一晚，他們什麼事也沒做，就只是吃吃喝喝，拍照留念。因為全世界的 IT 人員，已經在那之前的兩年，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。這不是幸運，這是準備的結果。
所以，我們從 Y2K 學到了什麼？
20 多年過去了，現在回頭看 Y2K，它不再是一個技術問題，反而更像一個...嗯，社會學或管理學的課題。如果當年沒有那種「全世界都在同一條船上」的共識，如果每個公司、每個政府都自掃門前雪，那災難片可能真的會上演。
Y2K 的成功，證明了幾件事：
- 預防遠勝於治療： 花大錢、花大力氣去預防一個危機，雖然成功後會被不懂的人笑「窮緊張」，但這絕對比災難發生後再來收拾殘局，成本要低太多了。
- 溝通與合作是萬能的： 無論是公司內部跨部門，還是企業之間，甚至是跨國的政府合作，透明的溝通和無私的資訊共享，才能解決這種牽一髮動全身的系統性風險。
- 永遠要尊重「看不見的工程」： 我們現在能享受便利的數位生活，背後有無數的工程師在維護、更新、修補。這些努力平常看不到，但少了他們，一切都會崩塌。
所以下次再有人跟你說「千禧蟲根本沒什麼」，你可以跟他分享這個故事。那不是一場虛驚，而是一場被成功阻止的完美風暴。我們現在面對的很多問題，不管是氣候變遷還是資訊安全，或許都能從 25 年前那場全球總動員中，學到點什麼吧。
最後想問問大家，1999 年的跨年夜，你正在做什麼呢？ 你當時也為了 Y2K 感到焦慮嗎？還是在外面狂歡，完全沒在怕？在下面留言分享一下你的「千禧回憶」吧！
